《叛之卷》第一章-鯨族海帝(第二節:鷹島)

   太陽才剛露臉,成群的鳥兒已在中庭的草地上爭相覓食。黑格魯偕著身材妖嬈的妻子,正緩緩走向安置堯辰的房間。

  溫暖而明亮的房間裡,堯辰虛弱的躺在床上,緊緊閉著雙眼的他,表情痛苦的咕噥著旁人聽不懂的話語。而那時而發狂揮舞的雙臂,就好似水中即將溺斃的人那般,不斷掙扎著想要尋求一線生機。

  站在一旁的黑格魯,於心不忍的將雙手搭在堯辰的肩膀上,他輕輕搖晃著仍在昏迷的堯辰,說道:「年輕人,醒醒,你現在安全了。」

  堯辰瞬間張開眼睛坐了起來,驚恐的神情在他臉上一覽無遺。他睜著雙眼,遊目四馳的四處張望著,直到黑格魯再次輕拍他的肩膀,他才將目光緩緩移回床邊的黑格魯夫妻身上。

  「這裡是……?你們是……?」堯辰突然感到整顆頭脹痛的似要裂開那般,不由得伸出雙手,用力按壓在兩邊的太陽穴上,表情十分痛苦。

  「先躺下吧!這裡是鷹島,我叫黑格魯,是這裡的首領,你現在很安全,別擔心。」不知為何,黑格魯那渾厚的嗓音,讓堯辰感到十分的安心,堯辰點了點頭,照著黑格魯的話躺了下來。

  黑格魯看到堯辰終於清醒,壓在他心頭上的那顆大石,也終於得以放下。離開前,黑格魯對著堯辰說道:「好好休息,晚些我再過來看你。」語畢,黑格魯偕著妻子妲娳走出了門外。

  黑格魯與妲娳走在充斥著簡陋房舍的街道上,與他們擦身而過的人們,各個都畢恭畢敬的喚著黑格魯「海帝大人」,甚至有些人遠遠看到黑格魯走來,就朝著他們揮手致意,而黑格魯也不厭其煩的一一向他們打著招呼。

  走著走著,黑格魯突然嘆了一口氣並說道:「哎……,那年輕人似乎遇上了要命的麻煩。」

  妲娳突然停下腳步望向黑格魯,她用著擔憂的語氣說道:「希望別把我們也捲入那要命的麻煩才好。」

  黃昏時分,黑格魯單獨來到安置堯辰的房間外頭,一推開門,堯辰正倚著窗戶,凝神呆望著窗外的美麗彤雲。堯辰一見到黑格魯進來,立即起身向黑格魯躬身致意。

  「身體應該好多了吧!」黑格魯關心的問著。

  「是的,頭痛紓緩了許多。」堯辰恭敬的看著黑格魯那張粗獷的臉。「我記得您早上說這裡是鷹島?」

  黑格魯拍了拍堯辰的臂膀,露出笑容說道:「坐吧!坐吧!別那麼拘謹。」

  就在兩人坐定後,黑格魯重新介紹了自己,並告訴堯辰,自松風海峽將他救起後,他已經昏迷了三天,而且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裡,他總是惡夢連連。

  説著説著,黑格魯一貫清爽的眼神,漸漸顯得沉重。「你是凌風國的貴族吧!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」黑格魯凝視著滿臉茫然的堯辰問道。

  看著黑格魯關切的神情,一股極度的恐懼,瞬間襲上了堯辰的心頭。堯辰的身體開始在不自主的微微發顫,此刻的他,腦海中浮現的盡是堯獻對著他揮刀的畫面,而那奚夢的詭異笑聲,也在他的耳邊不停的縈繞迴盪著。

  堯辰避開了黑格魯的目光,刻意將視線投向了遠方的彤雲,這些事對他而言,實在難以啟齒。

  黑格魯察覺到了堯辰的反應,趕緊說道:「不要緊的,如果不方便說,就別說了。」黑格魯將那粗獷又厚實的手掌搭在堯辰的左肩上,安撫道:「沒關係的,沒關係的……。」

  「不!」堯辰突然將目光移回黑格魯身上,並用著堅定的語氣說道:「您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對您沒什麼好隱瞞的。」

  堯辰娓娓道出自己是凌風國大王子的身分後,艱難的訴說著自己的遭遇……。

  堯獻從炬焰返國後,以未能參加堯辰的婚禮為由,邀堯辰和奚夢共遊楓河。堯辰本以為,堯獻是為了刻意避開自己與奚夢的婚禮,以及世子的冊封儀式,才選在這個時間點自願出使炬焰國。

  看著堯獻熱切的眼神,以及奚夢在一旁的積極鼓吹,堯辰認為這會是修復兄弟情誼的最佳機會。他便偕著奚夢一同登上了堯獻的遊輪。

  當然,堯辰也曾耳聞奚夢在嫁給自己之前,一直與堯獻保持著密切的往來。但他無法想像,在奚夢那張柔情似水的美麗容顏下,竟包藏著比蛇蠍更為狠毒的禍心。

  直到現在堯辰仍然不敢相信,那與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手足,竟能毫不猶豫的……。究竟是自己太天真還是太傻呢?堯辰問著自己。

  「這對狗男女實在太過分了!」黑格魯氣憤的重重拍打著眼前的木桌。「別擔心,你就安心住下,過幾天我就派人去凌風國,讓凌風王派兵來護送你回去。」

  臨走前黑格魯邀了堯辰,翌日要帶他到島上走走,免得他一個人悶在房間裡胡思亂想。而堯辰只是恭敬的陪著黑格魯來到房門口,直到黑格魯離去後,他都未發一語。

  夜裡,烏雲佈滿了鷹島的上空,空氣因為缺少了風的流動而顯得格外凝重,看起來應該就快下雨了。此時,坐在悶熱房間內的黑格魯,正對著妲娳訴說起堯辰的悲慘際遇。

  「原來他是風族的大王子啊!」妲娳臉上先是露出驚訝的神情,隨後又沉了下來。「那是他們凌風國的家務事,我們外族人不應該去淌的,明天就把他送走吧!」妲娳銳利的眼神緊緊盯著黑格魯。

  「那可不行!如此一來,我豈不成了膽小鼠輩?」黑格魯堅決的拒絕。

  妲娳當然明白黑格魯執拗的脾氣,當初他既然決定救堯辰,定不會輕易就撒手不理。

  看著黑格魯的執拗,妲娳開始在心裡盤算說服黑格魯的說詞。片刻之後,她的心中突然靈機一現,作態說道:「你是鯨族的首領,也是他們打從心裡敬仰的海帝,要是因為你今天的決定,而引起了鯨族與風族的戰爭,對於那些因為戰爭而死去的同胞,你心裡過意的去?」

  聽妲娳如此一說,黑格魯先是愣了一愣,隨後用著極不耐煩的表情與口氣駁斥:「哪會引起什麼戰爭,妳別瞎操心了。」

  妲娳明白方才的那一席話,已進到了黑格魯的心坎裡,只要再找機會剖析這當中的利害關係,黑格魯應該很快就會把堯辰這個大麻煩給送走。

  窗外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,悶熱的鷹島,漸漸涼快了起來。

  翌日的清晨,空氣顯得格外清新,整個鷹島被昨天夜裡的那場大雨,沖洗的透徹分明。除了堯辰那顆糾結的心之外。

  黑格魯很早就來到堯辰的房門外等候,一聽到房內傳來動靜,他便上前敲了敲房門。

  「是黑格魯首領嗎?」堯辰對著門外問道。

  「你起床啦!方便進去嗎?」

  「請進。」

  黑格魯推開堯辰的房門,邊走邊嚷嚷著:「年輕人,以後直接叫我黑格魯吧!你那樣的叫法,我聽了實在全身不舒服,要不,你跟著他們叫我海帝也行,不過可別學他們在後面加個大人就是。」語畢,黑格魯拉出桌子底下的木板凳,自在從容的坐了下來。

  「海帝?」堯辰疑惑的看著黑格魯。

  「整個伐洛斯大陸和鯨島的人,幾乎都是這樣叫我的。」黑格魯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自信。

  堯辰則是露出充滿興趣的眼神,直視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大漢。

  伐洛斯大陸的人們,對於「海帝」這個稱號大都不會陌生,只因堯辰長期深居王宮,鮮少接觸外界事物,所以才會對「海帝」這個名字感到新鮮。

  堯辰的反應讓黑格魯有些訝異,但他倒也沒有放在心上。他看著堯辰,清了清嗓子說道:「不是我在臭屁,我們鷹島擁有超過三百艘的巨型船艦,暫且不提我那艘繁星號,光是加萊級的排槳戰船就有一百艘。不論是你們凌風,或是凜雪、炬焰、沁嵐,各國的水軍在海面上都不是我的對手!」黑格魯臉上滿溢著得意的神情。

  「所以您是海上的帝王?」堯辰問。

  「不是我自封的,是他們執意要這樣稱呼我的啦!」黑格魯斂起得意的神情,不好意思的邊說邊笑著。

  堯辰靜靜看著黑格魯,覺得眼前的這位大漢著實有趣。

  堯辰與黑格魯併肩走著,在他們的視線裡,盡是充滿簡陋矮房的街道。而路過的人們,也都一如往常熱情的向黑格魯打著招呼。

  「你知道這座島為何要叫鷹島嗎?」黑格魯問。

  堯辰則是看著黑格魯搖搖頭。

  兩人繼續走著,來到了一處頗高的阧坡邊,黑格魯領著堯辰緩緩朝著阧坡上方走去。兩人來到阧坡盡處,一眼望去,波光閃閃,數片雪白船帆優遊在海面之上,這樣的景色,深居皇宮的堯辰還是第一次見著呢!

  「那些都是我們的漁船,這片海就是我們的田地。」黑格魯指著海面上的漁船說道。

  說著說著,黑格魯將身體轉向了後方,一旁的堯辰也隨著黑格魯轉過身去,就在轉身的同時,數百艘巨型船艦,密密麻麻的映入了堯辰的眼簾,堯辰似乎被眼前的景像給震懾住了。

  雖然早上已聽黑格魯介紹過他的艦隊,但真正面對如此壯觀的畫面時,堯辰的內心仍然相當震撼。

  「鷹島這名字,代表著希望與飛翔,自我們鯨族祖先來到這座荒島開始,就希望能以這座島為據點,讓鯨族日漸強大。但這座島的資源實在有限,我們必須靠著與伐洛斯大陸上的國家進行貿易,才能生存。」黑格魯望著山坡下的簡陋街道,嘆了一口大氣。「貿易賺來的錢都拿去造船了,我的同胞們依舊住著破舊而簡陋的房子……。」性格豪邁的黑格魯,這時竟露出了抑鬱的神情。

  堯辰看了黑格魯一眼後,將視線緩緩移回港灣內的巨型船艦上。「或許您是對的。」

  黑格魯有些驚訝的望向堯辰。

  堯辰不急不徐的說著:「在各族之間,鯨族算是弱勢,幸好有松風海峽這道天然屏障保護著。但光靠天然屏障是不夠的,你們更需要一支強大的海上艦隊,將有意來犯的敵人,消滅於這道天然屏障之中。再者,唯有建造更巨大的船艦,才能載運更多的貨物,賺取更豐厚的利潤,也唯有如此,才能讓鷹島的人民更快脫離困乏的生活。」堯辰靜靜注視著黑格魯好一會兒後,接著說道:「我相信您是對的,您的同胞也相信,誠如他們看著您的眼神。」

  四目相視的兩人,都笑了開來。

  堯辰與黑格魯併肩走回聚落著簡陋房舍的街道,一位體格粗壯的年輕人,正背著病懨懨的老婦人,朝著他們的方向狂奔而來。

  「貝里,怎麼回事?」黑格魯攔下正在奔跑的年輕人。

  「我母親剛才吐了一大口血,我要趕緊帶她去凌風國看病。」貝里神情焦急的回答著。

  黑格魯看著貝里背上的老婦人,無奈的說道:「往凌風國的末班船剛才已經出航了。」

  「已經出航了!那我母親要怎麼辦……。」兩行淚水瞬間從貝里的眼框中滑了下來。

  在鯨族人的文化傳承中,醫學知識是很匱乏的,所以鷹島上連一名醫生都沒有,鯨族人一旦生了病,就必須乘船前往最近的凌風國看病。

  就在黑格魯與貝里感到不知所措的當下,堯辰突然開口:「能讓我試試看嗎?」

  「你會醫術?」黑格魯與貝里同時驚訝的望向堯辰。

  「我不會醫術,但我學過治療術。」堯辰誠懇的說著。

  貝里遲疑了一會兒,但還是聽了堯辰的話,將背上的老婦人放了下來。而堯辰在翻了翻老婦人垂下的眼皮後,口中開始唸起黑格魯與貝里都聽不懂的咒語。

  片刻,堯辰的右手突然冒出一團溫暖的白光,他將那泛著白光的右手,輕輕貼在老婦人的胸口上。

  堯辰的口中再次唸起了咒語,而此時堯辰的身邊,已經聚集了數十個圍觀的民眾,那些民眾的神情,似乎都在等待著奇蹟發生。

  就在堯辰停止唸咒之後,老婦人終於緩緩張開了眼睛,現場瞬間一陣歡聲雷動。

  堯辰會治療術的事情,開始在鷹島上不脛而走。連著數日,鯨族人紛紛上門向堯辰請求治療,而堯辰也樂於幫助這些上門求助的人。不過,這一切看在妲娳的眼裡,卻顯得異常的礙眼。

《叛之卷》第一章-鯨族海帝(第三節:心如蛇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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