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叛之卷》第二章-逆子弒父(第三節:血腥政變)

 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才剛被黑夜吞噬,晚星卻已掛滿了采邑城的上空。采邑城的夜幕,今天依舊比鷹島來得更早一些。

  微風徐徐,沁涼的晚風吹拂在采邑城的每一個角落,采邑城禁衛軍統領颯烈的臉上,卻不停滲著豆粒大小的汗珠,他三步併兩步的疾走在燈火昏暗的采邑街道上,直到抵達堯獻的宅邸門外才停了下來。颯烈舉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,而此時的堯獻恰恰從門內走了出來。

  「颯統領,你可終於來了。」堯獻冷峻的臉上,流露著一絲隱而不顯的焦慮。

  「殿下,侍衛說您急著找我?我這邊正好也有急事要向您報告呢!」颯烈的臉上再度被汗珠滲的溼透,不安的神情一覽無遺。

  堯獻領著颯烈來到正廳外頭,門一推開,凌風國第一美人奚夢就坐在裡頭。奚夢一見到颯烈,立即投以一個微笑,並起身恭敬的向颯烈行了個禮。颯烈雖然已近耳順之年,但一見到嬌艷欲滴的奚夢,心中仍被激起陣陣的漣漪。

  颯烈很早就聽聞過奚夢的美色,幾年前甚至為了一睹奚夢的風采,守在奚夢家門附近,足足等候了一天。而在颯烈的妻子病逝後,他更是多次向奚夢的父親開口提親,只是都被奚夢的父親給回絕了,直到和堯獻走得親近之後,他才知曉奚夢與堯獻之間的關係並不單純。他原以為,奚夢會成為堯獻的王子妃,卻沒想到,奚夢竟在一個月前,突然嫁給了王位繼承人堯辰。

  颯烈癡望著奚夢的目光,被堯獻逮個正著,但他卻刻意視而不見;而善於賣弄風情的奚夢,心裡更是明白,眼前這個滿頭銀髮的男人,對自己存著不甚安分的念頭。

  三人依主客位置坐定後,奚夢刻意坐在堯獻與颯烈中間的位置,姿態百媚的幫兩人斟著酒;而此時的颯烈,已將對於奚夢的妄念隱藏起來,畢恭畢敬的向堯獻詢問:「殿下這麼急著喚我過來,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?」

  堯獻臉上露出不安的神情,壓低聲音說道:「我覺得父王對我起了疑心,我們的計畫似乎要有所變動才行。」

  「我急著來找殿下,就是為了這件事!」颯烈看著堯獻驚訝的表情,繼續說道:「陞下今日突然要我加強王宮內的戒備,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,他卻要我照辦就是,一句話也不肯多說。離開內宮之後,我又從侍衛那聽說了陛下責罵殿下的事,這讓我不得不把整個事情聯想在了一塊兒。」

  堯獻冷峻的面容,在此刻變得益加森冷,他沉思著颯烈方才的那一席話。就在沉悶的片刻後,堯獻突然露出肅殺的目光說道:「我們先動手吧!」


   幽藍的夜幕終於降臨了鷹島,靜謐的暮色與樓凡的焦躁,成了最強烈的對比。其實堯辰哪兒也沒有去,在一跑出議事所的大門後,他立刻爬到了屋簷的樑柱上,等待著太陽落下的這一刻。

  堯辰雖然久居王宮,不懂外面紛擾險詐的世界,但王宮圖書館裡頭的那些書,他讀的倒是不少。「龍在太陽下山之前,總會安分的回到自己的巢穴,是因為在日落之後,月亮升起之前,牠們的眼睛會暫時呈現全盲的狀態……。」堯辰記得《説龍》那本書上是如此記載的。他賭的就是獸化後的樓凡,就如同真的龍那般,太陽一下山,眼睛就會陷入全盲狀態。

  隨著天色的昏暗,樓凡的視線果真越來越模糊,他不安的搓揉著自己的眼睛,周圍的影像他已經完全看不清楚,他不曉得自己的眼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,因為他沒有讀過《説龍》。

  看著樓凡不斷搓揉眼睛的模樣,堯辰知道自己賭對了。但他仍舊不敢鬆懈,因為就算樓凡全盲了,他的力量和速度依然不容小覷。堯辰忍著後背的疼痛,不動聲色的從屋樑上飄然而下,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藏於大腿兩側的防身匕首。在月亮升起之前,堯辰只有一次機會,他必須一擊就讓樓凡倒下!

  看著樓凡身上堅硬的鱗甲,以及他雙手中緊捉著的孩子,豆粒般大小的汗珠,不斷從堯辰的額頭滲了下來,而那滲下的汗水,又偏偏不斷朝著他的眼睛流去,在受不了汗水剌激的難受下,堯辰小心翼翼舉起袖子抹去了眼睛周圍的汗水,而在此刻,堯辰似乎想到了什麼。

        堯辰的嘴裡開始輕聲唸起了疾風術的咒語,隨著咒語的誦詠,他的雙腳逐漸被一股徐徐的暖風所包覆。

 

  黑格魯和炎杞焦躁的走在昏暗的街道上,炎杞口中不停抱怨著堯辰的出現,說他給鷹島帶來了多大的麻煩。

  黑格魯雖然不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,就是炎杞與自己的妻子,但他對於炎杞今日的所作所為,心裡依舊存著一股難消的氣憤。整路上聽著炎杞的抱怨,黑格魯連正眼都不願意瞧他一下。

  除了抱怨之外,其實炎杞的臉上也掛著相當懊悔的神情,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地步,一想到樓凡獸化後的模樣,驚駭的恐懼感又再一次湧上他的心頭。

  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,那聲音是從議事所的方向傳過來的,黑格魯與炎杞在互看了一眼後,拔腿就往議事所的方向疾奔。

  當黑格魯與炎杞趕到議事所前方的廣場時,樓凡的雙眼已各被插上了一支匕首,臉上淌著黑色血液的樓凡,痛苦的倒在地上不停哀嚎,而那獸化的身體,也在此刻變回了原本的模樣。

  黑格魯與炎杞先是吃驚的看著倒在地上哀嚎的樓凡,接著又同時側過頭去看著站在樓凡身邊的堯辰。喜悅的笑容從黑格魯的臉上不自主的綻了開來,他欣喜的望著堯辰問道:「是你打敗他的?」站在一旁的炎杞,臉上則是流露出既失望又畏怕的複雜神情。

龍形獸化的確讓樓凡在短暫時刻喪失了視能,但只有樓凡自己明白,堯辰今日能輕易的擊倒自己,全都是獸化秘藥的時效問題。在堯辰發起攻擊的那一刻,樓凡其實已經進入了無力的退藥階段。

  雙眼插著匕首的樓凡,當夜就被炎杞送回了凌風國的戰船上。戰船上的風族人一見到樓凡的慘樣,立即群情激憤的嚷著要鷹島付出代價,為了鯨族與鷹島的和平,炎杞當然將所有的責任全推給了堯辰。

 

幽暗的皇宮被無數的火炬照得光耀通明,幢幢的人影在凌風王寢宮外的走道上奔跑著,原本已經就寢的堯善,被房門外突來的嘈雜聲給驚醒。堯善的寢宮內外,此時盡是披盔帶甲的武士。

堯善從床上坐起身來,一股不祥的預感,在他心裡不斷翻騰著,看著外頭通明的火光,他立刻警惕的對著門外的守衛大喊:「外面發生什麼事?」

雜沓的腳步聲仍舊持續著,但卻沒半個人搭理堯善,睡在堯善身旁的妤妃,此刻也被吵醒,妤妃帶著惺忪的睡眼望向堯善,而堯善臉上的神情,竟是她從未見過的不安。

堯善強壓下不安的情緒,再次朝著門口大喊:「來人!」

那原本閉著的房門,果真應聲而開,但推門進來的並不是守門的護衛,而是他的二兒子堯獻。

「怎麼會是你?」堯善的臉上充滿了驚駭的表情。

堯獻帶著一抹冷峻的笑,走進了堯善的房內,跟在堯獻後頭進來的,則是持著火炬的颯烈。

「獻兒!這究竟……怎麼一回事?」妤妃看著堯獻與颯烈不懷好意的表情,說話的聲音不自主的顫抖了起來。

「母妃勿驚,兒子與颯烈統領是專程來請父王和母妃移居瑰勒宮的。」堯獻面無表情的對著床上的父母躬身行禮,那張冷峻的面容,在一旁火光的照射下,顯得格外森冷。

「瑰勒宮?那是退位國王的居所!」妤妃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兒子。

「逆子!」堯善又悲又怒的指著堯獻大喝。當下,他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個恐怖的念頭。堯善發著微顫的聲音,質問堯獻:「你兄長是你推下水的?」

「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」堯獻露出一臉的不屑。

「果真是你!」堯善撕心裂肺的嘶吼聲裡,混雜著劇烈的悲慟,激動的淚水,在那布滿血絲的眼眶中不停打轉,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,但聲音卻噎在他的喉頭。

沉默了片刻後,堯善下床走到了堯獻的面前,颯烈看著滿頭白髮的堯善,警惕的握起了腰際上的劍柄。

颯烈握劍的動作引起了堯善的不悅,堯善將目光瞥向颯烈,冷冷問道:「那逆子給了你什麼好處?連我最信任的禁軍統領都要對我兵刃相向?」

颯烈被堯善問得滿臉通紅,但他的手仍舊握在劍柄上,不發一語。

堯獻斜睨著滿臉羞愧的颯烈,生怕颯烈心生動搖,一切都將功虧一簣。在確認颯烈的意志沒有動搖之後,堯獻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父親身上,並用著極為威壓的眼神說道:「不管你讓不讓位,明天我都會是新的凌風王,你要自己走?還是要我派人押著你走?」

「你有種謀反就殺了我吧!我不會在瑰勒宮苟活的。」堯善憤怒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。「要我每天看著你這個畜牲坐在王位上,我不如現在就死!」

「鋥」的一聲,堯獻迅速抽出了自己腰際上的佩劍,轉眼瞬間,堯善的人頭已在地上翻滾。看著地上滾動的人頭,妤妃根本就來不及出聲就昏厥了過去。而站在一旁的颯烈,身上則是濺滿了堯善的鮮血。

看著堯獻的行為,颯烈的臉色瞬時變得鐵青,他發著極為顫慄的聲音質問堯獻:「不是說好只是逼宮的嗎?你怎麼把自己的父親給殺了?」

「那是他自找的!」語畢,堯獻扔下昏倒的母親以及瞠目結舌的颯烈,走出了門外。在堯獻身影消失的前一刻,颯烈只聽到堯獻冷冷喊了一句:「還不快去準備明天的即位大典?」

 

濃厚的灰色愁雲,籠罩在采邑城的整個天空上頭,那雲層厚的連一絲曙光都透不進來。黑壓壓的報喪鳥,成群聚在王宮的尖塔頂端,發著令人聞之鼻酸的哀鳴。

此刻王宮的會議廳內,聚集著凌風國的貴族與重臣,他們各個都穿著素色的衣服,有些表情凝重,有些神色哀傷,三五成群議論著堯善的猝死。

在颯烈的護衛下,堯獻從容的從門外走了進來,在走向主位的那幾步路裡,他迅速掃視了每個貴族與重臣的神情。

堯獻大方的坐上了主位,颯烈則是威武的佇立在他的左後方,在場的任何人都能看出來,禁衛軍統領颯烈已將堯獻視為國君。不過並沒有人知曉,此時會議廳的外頭,已被堯獻和颯烈的士兵團團包圍了起來。

會議正在進行著,在堯辰生死不明的情況下,堯獻自然成了王位的合法繼承人。雖然某些人的心裡是反對堯獻繼承王位的,但在「國不可一日無君」的有力說詞下,那些反對的人並沒有充足的理由公然表態。

就在堯獻認為大局底定的當下,會議廳外突然傳來了女人的咒罵聲,大家仔細一聽,那聲音竟然是堯獻的生母妤妃!

「堯獻,你弒父竄位,不得好死!」淒厲尖銳的咒罵,伴隨著幾近瘋癲的哭笑,聽在貴族與重臣們的耳裡,人人都露出吃驚的神情。會議廳外的士兵,雖然很想阻止妤妃,但礙於她是堯獻的母妃,每個人只能面面相覷而裹足不前。

當然,面面相覷的不僅僅是會議廳外的士兵而已,會議廳內的貴族與重臣們,各個也是神情惶恐的交互對望著。

終於,有個人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,站起身來質問堯獻:「凌風王的遺體在哪裡?我們要看凌風王的遺體。」堯獻冷眼望去,那人正是暴風伯爵颽達。

「先王猝死時,因為跌倒而傷了尊貴的面容,為了維護先王的尊嚴,大家還是別看了吧!」狡獪的颯烈在情急之下趕緊編了個理由,希望能阻止颽達繼續逼問下去。而此時的妤妃,仍在議事廳外咒罵著堯獻。

「不讓我們看凌風王的遺體,要大家如何相信你們的片面說詞?」颽達眼神銳利的盯著堯獻與颯烈。

在與颯烈交換了一個眼神後,堯獻起身走到了颽達的面前。面無表情的堯獻冷冷凝著滿是皺紋的颽達,並用那一貫森冷的語氣說道:「你執意要看,就到黃泉去看吧!」語畢,堯獻抽出了腰際上的佩劍,用力朝著颽達的肚子刺去。

見到堯獻殺了暴風伯爵,在場的貴族與重臣們,無不驚詫的望著猶如惡魔的堯獻,幾個平日與堯獻走得親近的軍事將領見狀,趕緊軟硬兼施的安撫起眾人,不過仍有一些憤怒難抑的人站了起來,開始譴責堯獻的暴行。

颯烈向門口的衛兵使了個眼色後,成群持著劍盾的士兵湧進了會議廳內,並將站著的那些人團團圍住。在武力的威壓之下,那些站著的人,一個個陸續坐了下來,再也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。

看著眾人驚恐的神情,堯獻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既詭異又陰暗的笑,他得意的指著眾人說道:「大家稍安勿躁,等即位大典結束後,我會派人去把你們的嫡長子接到王宮裡來,屆時你們就可以回家了。」語畢,堯獻斜睨了一眼颽達的屍體,對著颯烈說道:「從現在起你就是暴風伯爵了,派人去把颽達的家人就地正法,爾後再有人敢質疑我,你就比照辦理吧!」

議事廳外再度傳來妤妃的咒罵聲,颯烈為難的望向表情森冷的堯獻。

「把那個瘋女人帶到瑰勒宮軟禁起來,到死之前都不准放她出來!」堯獻指著門口咆哮大吼後,立刻又恢復既有的冷峻。眾人望著堯獻森冷的面容,心中不免擔心起來,凌風國究竟會步上什麼樣的未來。

 

另一方面的鷹島議事所內,此時也聚集了為數不寡的人,除了黑格魯夫妻、炎杞、歐吉拉和堯辰之外,大多數的艦隊指揮官也都到了現場。鷹島已經許久不曾開過如此大型的會議了,此次會議之目的就是要決定堯辰的去留。

《叛之卷》第三章-白雪之國(第一節:滅門之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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