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叛之卷》第三章-白雪之國(第二節:玄冰森林)

   當繁星號離開鷹島時,海面上仍是晴空萬里、陽光熱辣的好天氣,而隨著船艦越來越靠近凜雪國的外海,天地間的色彩也逐漸單調了起來,就在船上的人可以用肉眼清楚看見臨冬海灘上的景物時,整片大地幾乎已經變成了一片灰白。

  放心不下堯辰的黑格魯,親自駕著繁星號,護送堯辰來到凜雪國的外海。灰朦朦的海面上,獵獵作響的刺骨寒風,不斷從北方刮來,船艦上的眾人雖然都已換上了保暖的皮製衣物,但他們的心裡仍是冷的。

  黑格魯與堯辰佇立在船頭的甲板上,他們望著凜雪國的海岸線,心中都存著一股離別前的愁苦。就在船艦逐漸靠近臨冬港的內海時,黑格魯將手指向海岸邊點著幾星燈火的地方說道:「那裡就是凜雪國的臨冬港了。」

  「海帝,謝謝您,我和您非親非故,卻讓您耗費了那麼多的精神和氣力……。」堯辰滿懷感激的看著黑格魯,眼中除了不捨與感傷之外,更多的是濃濃的歉意。

  黑格魯看著堯辰,眼框不知不覺溼熱了起來,他強忍著眼框中的淚水,深情說著:「年輕人,答應我,你一定要活著回到凌風王身邊啊!」

為了不讓淚水流下,黑格魯在深吸了一口氣後,伸手取下了背上的弩弓遞給堯辰,並說道:「帶上它吧!這雖然不是什麼稀世神兵,但你們風族人一定可以用的比我更好。」

  堯辰接過黑格魯手上的弩弓後,忍不住脫口而出:「海帝,您也要留意自己的安危……」堯辰看著眼前的黑格魯,似乎意識到了什麼,在稍稍整理自己的心情之後,接著說道:「尤其是您身邊的人。」

  黑格魯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,但他明白堯辰所指的人就是炎杞和妲娳。炎杞與妲娳在這次事件中的表現,的確過於自作主張,但黑格魯心中仍然深信,他們只是害怕堯辰拖累鷹島,所以才會背著他與堯獻私下連繫。他完全沒有想到,炎杞與妲娳私底下竟有著一層見不得人的關係。

  在離別的慘澹氛圍中,不知不覺,繁星號已經靠上了臨冬港的碼頭,縱然堯辰與黑格魯心中存著再多的不捨,堯辰終究還是踏上了凜雪國的土地,迎接那茫茫未知的命運。

  臨冬港是凜雪國海岸線最南方的港口,整個港區內只有一個小小的漁村,這裡的熊族人,大多以捕魚為生,漁村裡並沒有收容外客的旅店,堯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戶人家,願意收留他借宿一晚。

  清晨的陽光從灰朦朦的雲層中透了進來,凜冽的北風也停了,在那瞬間,雪白的大地少了幾許寒意。在遞上一枚伐洛斯通用的龍紋幣後,堯辰告別了收留他的漁戶,往西朝著玄冰森林的方向離去。

  漁戶看著堯辰往玄冰森林的方向走去,趕緊奔上來向他警告:「皇家魔導士嵐月,最近正在森林深處實驗她的魔法衛兵,沒有必要的話,你最好還是別往玄冰森林去。」

堯辰聽著漁戶的警告,起先也是猶疑了一下,但他想要直接穿越玄冰森林,從另一端的國境邊界返回凌風國。在向漁戶道謝之後,堯辰終究還是朝著玄冰森林的方向走了過去。

  走在高聳參天的巨木群中,雖然無風無雪,堯辰卻感到無比的寒冷,他的周遭全是被冰雪所凍結的植物。堯辰在毫無生氣的森林裡快步走著,四周靜謐的彷彿時間停止了流動那般,就在他走進森林的深處後,原本死寂的森林,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了沉重的步伐聲。


  采邑城的街道上,一列穿著華服的焰族隊伍,正浩浩盪盪朝著王宮的方向緩緩前進。

  一輛裝飾的異常豪華的四輪馬車,緩慢而優雅的,行進在約略五十個人的隊伍中央。雖然前一日,采邑城內還充滿著肅殺的氛圍,此刻的采邑街道上,卻已恢復往日的車水馬龍,熱鬧非凡。

  在凌風國官員的引導下,炬焰國的隊伍穿越過人聲鼎沸的鬧區,終於來到王宮的大門前。而颯烈早早就候在那裡,一見到隊伍抵達,他立刻朝著馬車的位置走了過去。

  颯烈畢恭畢敬的佇立在馬車的簾幕旁,等待著馬車上的人下來,但在他佇立了許久之後,那簾幕卻始終一點動靜也沒有。

  颯烈有些不知所措的,轉頭望了一下駕車的男人,而在那一瞬間,焰族人突然同時誦詠起了咒語,在他們一致朝著天空比了個簡潔的手勢後,「砰」的一聲巨響,天空瞬間綻開出上百朵灼灼的花火,就算是在艷陽四射的天空下,那璀璨的花火也不因此而顯得失色。

  不僅整個采邑城的風族人都看傻了眼,就連颯烈自己,也被那突如其來的壯麗畫面給震懾住了,就在眾人被壯觀花火吸引的同時,馬車的簾幕終於掀了開來。一名美艷而高貴的年輕女子,輕巧的從馬車的踏階上緩緩走下,並對著颯烈說道:「這是祝賀風族新王即位的小節目,你們應該會喜歡吧!」這位女子就是現任炬焰王炙飛的親妹妹凝心公主。

  炬焰國本就是個凡事講求實力的國度,在兩年前世子炙飛放逐父君赤獵之後,炬焰國的倫理綱常,也隨著徹底的崩敗瓦解。

  但炙飛即位的這兩年來,炬焰國非但沒有因此走向衰敗,反而在炙飛刻意高壓的領導下,焰族徹徹底底成為一支野心勃勃的戰鬥民族。

  堯獻在堯辰大婚前夕出使炬焰國,絕非僅是單純聯繫兩國邦誼如此簡單,他真正的目的,其實是與炙飛締結私盟,而炙飛在堯獻弒父篡位的整起事件上,更是扮演著推波助瀾的角色。

  兩個充滿野心的冷血男人,終於都成了至高無上的王者,而凝心公主,就是這兩匹豺狼的中介。她此行的目的,也並非僅是為了向堯獻道賀那麼簡單,她在明日就會成為凌風國的王后,同時也是兩國盟約下的人質。


  玄冰森林裡,突然飄起了霏霏而降的雪花,那雪花隨風飄散後,又被冷風捲起成旋,在轉淡化濃之間,亂舞不已。

  來到玄冰森林深處的堯辰,不僅要面對漫天紛飛的白雪,而那四面八方傳來的沉重步伐聲,亦朝著他的所在位置慢慢逼近。隨著步伐聲的不斷靠近,堯辰漸漸感覺到地面的震動也越來越加強烈,他不安的從背上抽出黑格魯送他的弩弓,小心翼翼觀察著四周圍的動靜。

  堯辰明白,接下來可能要面對一場激烈的戰鬥,他預先誦詠起了疾風術的咒語,就在咒語誦詠結束的當下,四隻巨大的冰偶怪物,也從四面八方朝著他包圍過來。

  朝著堯辰包圍而來的,正是皇家魔導士嵐月所製造的寒冰魔像。這些魔像身長足有八尺,而且全身上下均是由萬年寒冰組成,在它們純白的巨大軀殼上,遍佈著水藍色的耀眼圖騰,這些圖騰就是用來賦予它們行動能力的魔法符文。

  寒冰魔像的動作雖然緩慢,但它們的攻擊威力卻十分驚人,只要被那猶如吊錘般的擺臂擊中,再堅硬的物體也會瞬間粉碎。魔像們的臉上,都嵌著一對璀璨如藍寶石般的鑲嵌眼睛,而那對眼睛所發射出的極凍光束,更是能令萬物瞬間凍結的強大魔法。它們是同時具備了物理與魔法攻擊能力的可怕對手。

  雖說寒冰魔像是藉由符文賦予能量的無生命體,但它們的智能卻不亞於一般的人類。魔像們就像在圍捕獵物那般,不斷朝著堯辰揮舞著巨大的手臂,而堯辰雖然在速度上佔了些許優勢,卻也只能被動的左右閃避。

  終於,堯辰捉到了一個空檔,在與魔像們拉開一段距離之後,藉機爬到了一棵巨木的樹梢上。

  堯辰瞄準了其中一隻魔像的眼睛,並迅速扣下弩弓的扳機,「咻」的一聲,箭矢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目標飛去,只見那魔像將手一揮,堯辰的箭矢應聲掉落到滿是薄雪的地面上。堯辰見狀本想再補上一箭,但一道道森寒的極凍光束,已從其他寒冰魔像的眼睛中飛射而出。

  見到光束如箭雨般的襲來,堯辰趕緊從樹梢上一躍而下,他心有餘悸的轉頭一看,那被極凍光束極中的樹梢,現已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晶。

  堯辰心裡本還慶幸自己躲過了攻擊,轉眼之間,兩道極凍光束又朝著他的方向迅疾飛來。

  見著那森冷如霜的光束襲來,堯辰心中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懊悔感,當初宮廷導師在教授戰鬥魔法時,他若不是那麼排斥,如今也不致於落到如此窘迫的地步……。

  隨著堯辰雙腳上溫暖的感覺逐漸褪去,疾風術的效果也隨之消失了。堯辰明白自己已經來不及再誦詠一次咒語,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將結束的當下,一頭嬌小雪白的生物,突然衝到他的面前,堯辰根本還來不及看清那頭生物的樣貌,一股強大的氣場,已瞬間在他的面前震爆開來。

  朝著堯辰急襲而來的極凍光束,隨著氣場的震爆消失了,四具寒冰魔像也在堯辰的面前解體崩落,蒼白的雪地上只剩下成堆的巨型冰塊。

  九死一生的堯辰,心情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,在回過神之後,他細細看著眼前的雪白生物,那生物雖然長得與狐狸有幾分神似,但體型卻比狐狸嬌小了許多,而那張看似天真無邪的臉上,則有著一對淡藍色的雙瞳,六根毛茸茸的尾巴,則直挺挺的翹立在牠的身後,那模樣簡直比書上所描述的帝皇雪狐更要嬌貴百倍。

  就在寒冰魔像解體後不久,雪白生物也在堯辰的面前癱軟倒下,看來應該是剛才的氣場爆震,讓牠用盡了氣力。堯辰趕緊膝行到牠的身旁,輕輕將牠抱起察看,牠那模樣確實是累壞了。

  堯辰再度仔細打量著懷中的嬌小生物,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如此嬌小的傢伙所救,實在不免感到又好氣又好笑。

  堯辰看著眼前的雪白生物,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說道:「妳有同伴嗎?如果沒有,那就留在我的身邊和我作伴吧!」語畢,堯辰將那生物抱到胸前,仔細觀察了牠的身體,他發現牠的身上並沒有雄性的性徵。

  「應該是雌性吧?」堯辰在心中猜想。

  堯辰見那生物既沒有抗拒,也沒有要逃走的意思,於是溫柔的對著那生物說:「看妳長得如此嬌貴,以後我就叫妳嬌嬌好了。」

  也不曉得那生物究竟聽不聽得懂堯辰所說的話語,看著那似懂非懂的眼神,堯辰自作主張的將那雪白生物抱著,繼續走在蒼茫的玄冰森林裡。


  抱著嬌嬌的堯辰,終於走出了玄冰森林,或許是因為遭到寒冰魔像攻擊而走偏了方向吧!當他走出玄冰森林時,並不是來到他原先預計的國境邊界。實際上堯辰往北偏移了許多。

  堯辰身上既沒有地圖,也沒有指北針,東南西北他根本無從分辨,不知不覺中,他來到了一處莊嚴的祭壇外頭,那是供奉熊族母神阿莉朵絲的白雪祭壇。

  而此刻的白雪祭壇裡頭,成群穿著白色長袍的熊族神官,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阿莉朵絲的神像之前,而在阿莉朵絲的神像下,則跪著一名同樣穿著白袍的清瘦女子。

  祭壇裡靜默的氛圍顯得肅穆而莊重,熊族的神官們似乎正在進行著某種儀式。

  跪著的女子,在這群熊族神官中,顯得格外的單薄與嬌小,一點都沒有熊族人高大強悍的特質。在那白色帽套的覆罩下,女子僅僅露出些許銀白色的長髮,她的臉膀則被埋在了帽套裡頭。

  祭壇外依舊飄著蒼茫的白雪,堯辰懷中的嬌嬌終於恢復了些許活力,牠敏捷的從堯辰的身上跳了下來,堯辰原以為嬌嬌打算離開了,但嬌嬌只是靜靜的待在堯辰的身旁,看來牠並沒有離開的打算。

  堯辰原本想到白雪祭壇內躲躲風雪的,遠方此時卻傳來悶悶的馬蹄聲,在遲疑了一會兒後,堯辰閃身躲到了身旁的巨石後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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